女性向悬疑的创新和突破——时音访谈录

发表于:3 小时前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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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向悬疑的创新和突破

——时音访谈录



女性向悬疑是文化产业的热点题材,在近年获得长足发展。当下,女性向悬疑的结构和立意已经超出既有的性别框架,在充分融合古言类型经验的同时,悬疑设计更加缜密,对与案件关联的社会问题的思考更加深入。时音的创作道路正展现了女性向悬疑如何发展成熟的过程。从《长安秘案录》到《京师无人生还》,时音在尝试不同类型的同时,深耕古言悬疑领域。今年,《京师》在点击量和口碑均取得亮眼成绩。在本次访谈中,时音将与我们分享其创作历程、创作动力和创作心得,呈现女性向悬疑创作的发展根植于整体网络文学迭代更新的土壤,从类型创新到发展成熟的过程。




李玮(下文简称“李”):时音大大您好!可以谈谈是怎样的契机让您进入网络文学创作吗?

时音:最初的契机其实很纯粹,就是“爱看故事”。我念书的时候正是网络小说最盛行的时候,我几乎读了上千本的各个题材小说,但同时读得越多,便也有越多的意难平。为了故事里的人物、也为了他们的命运而遗憾。

那时候第一次冒出了念头——如果是我来改写结局,我会给他们什么样的命运。于是,我开始抱着一点点不甘心和忐忑,敲下了第一个字。创作真正开始后,那种从心流状态中获得的满足感、与读者跨越时空的共鸣感,让我彻底爱上了这件事。如今写作就如呼吸一般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李:我们了解到2014年起您创作了《侍女谋》《九重抄》《布衣公主》等古言长篇作品并先后出版。2017年签约磨铁文学后创作古言权谋小说《大晋官婢》,这部作品围绕婢女红腰重生复仇展开,文风华丽诡谲,在人物塑造方面颇具匠心。能谈一下您当时对“红腰”这一人物形象的构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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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音:最初的想法就是,想写一个不一样的女主。当时的市场上一直流行“柔弱”形象的女主,让我有些审美疲劳。我就想能不能塑造一个极致环境下迸发出生命力的女性,她出身卑微,经历背叛与死亡,她的“恶”源于极致的“痛”,她的“诡谲”是生存的铠甲。她不完美,甚至有些狠厉,但内核是对命运不屈的抗争。我希望读者能共鸣她的内核,她像一团在黑暗宫廷里燃烧的磷火,美得妖异,却也灼人。这份复杂性和挣扎感,是我刻画的重点。

李:随后创作的《长安秘案录》是您第一部悬疑题材的小说,您当时为什么想要创作这样一部作品?

时音:一直对唐传奇里的奇闻异事和古代司法制度很着迷。《长安秘案录》的诞生,是历史情怀与热爱推理的一次碰撞。我想尝试在恢宏厚重的历史背景下,编织精细的谜题。盛唐长安不仅是繁华的代名词,它的光鲜之下必然藏着无数暗影——权力的倾轧、人性的挣扎、被尘封的真相……探案是线索,解剖那个时代是目的。主角荆婉儿这个小女子,既是解谜者,也是历史夹缝中的观察者和参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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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秘案录》广受好评,获得江苏省第八届紫金山文学奖(网络文学奖),颁奖词提到“情节紧凑、结构巧妙”,您在安排宫廷权谋、民间奇案等多条线索并行时,有没有什么写作技巧?

时音:最大的技巧可能是“草蛇灰线”以及“纲举目张”。创作前会做详细的大纲,标明主线和所有支线的关键节点、交汇点和目标。每条线索必须服务于主题(比如揭示某种权力逻辑或人性真相)。像织网一样,单看每条线要有独立性(一个完整案件就是一个吸引人的“钩子”),但最终要能有力地汇聚、牵引出核心冲突或真相。线索间会通过人物、关键道具、因果关系或时代背景自然勾连。写时不断提醒自己节奏:该收线时要果断收紧,该铺陈时要足够有耐心。

李:我们注意到《长安秘案录》的创作历时两年,期间一定经历了许多调整与完善的过程,能否请您分享一下,当写作时遇到难题您是如何寻找突破口的呢?

时音:瓶颈期其实是写作的常态。我总结几个自己常用的方法,比如,硬着头皮写下去:有时写着写着,堵塞的地方会“自行疏通”;或是从人物出发:代入此刻的主角,最符合的剧情走向是什么?当人物鲜活起来后,情节走向会更自然;或是寻求“外力”刺激:大量阅读(不限于小说,历史、社科、杂文都可能带来灵感),看电影纪录片,出门散步观察生活细节。我也会尝试“逆推”或“跳写”:如果卡在中间,不妨先写已知的结局或某个特别想写的高潮场景,再倒推回来想如何抵达。有时跳过卡点先写后面的,再回头补。与信任的编辑或同为创作者的朋友交流探讨剧情,往往也能激发出新思路。

李:您的许多作品都带有悬疑推理元素,可以谈谈最初的网络文学创作受到了哪些作家或者文学作品的影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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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音:影响是长期阅读积累中潜移默化的,我个人读书很杂,很少拘泥于特定类型。古典文学如四大名著中对世情百态的刻画、西方文学如大仲马笔下的快意恩仇、阿加莎推理的精密布局、毛姆对人性的冷静洞察;国内前辈作家如金庸的家国情怀与人物塑造、倪匡的《卫斯理》系列对科幻宇宙的奇思妙想和天马行空。这些养分都融入我的阅读史,成为创作底色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网络文学本身百花齐放的环境也让我受益良多,看到故事表达的无限可能性。

李:以前的教育背景和工作经历对您现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

时音:我最早是在邮政行业工作,虽然没有直接从事文学相关工作,但这些工作经历非常宝贵,它让我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复杂的社会生态,提供了大量鲜活的人物原型和现实感。工作中对流程、逻辑、细节的关注,也让我在构思复杂情节和设计结构时能更缜密。甚至工作中遭遇的挫败、压力,都成为理解人物困境、深化主题的一手素材。生活本身就是最好的创作课。

娄:您在2020年-2021年创作了《搬砖少女上大学》《逃婚记》等都市言情小说,当时这种创作题材的转变出于怎样的原因?

时音:有几个原因:一是创作需要“呼吸”,在驾驭了多部厚重的古代背景作品后,想尝试更贴近当下生活的题材,感受现代人物的挣扎与温度。二是对青春励志故事本身的兴趣,因为青春时代本就是我们人生中最勇敢无畏的时候,敢于挣脱枷锁,敢于直上青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离经叛道”。三是自我突破,脱离擅长的古言舒适区,用更落地的方式写故事,这对于我的写作生涯也是一个非常好的磨练。

娄:您2023年写作的《万物侵蚀》融合科幻、悬疑元素,极富创造力,被评价为“反网络小说套路的力作”,是什么契机使您考虑去写作科幻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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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音:我本人对科幻作品一直以来都有强烈爱好,阅读了大量中外科幻作者的作品,始终都有一个写科幻的冲动。只是之前不敢随便碰这个题材,担心自己无法驾驭,直到数年的写作经验积累,让我相信自己可以完成一本满意的作品。恰好“侵蚀”的这个创意在那时来到了我的脑海,就像是一个火苗,我惊喜于它带给我的灵感,于是我立刻动手写了这个故事,整个过程像是一场美妙的旅途,带给了我无限的惊喜和满足。

娄:您在不同平台(如锦文、晋江、起点)的读者群体是否存在显著差异?当时为什么选择起点中文网这个平台连载新作品?

时音:不同平台基因确实造就了差异化的读者口味。但我始终相信,好故事的核心吸引力是共通的。选择起点连载《京师无人生还》等作品,主要是看重其作为综合性头部平台拥有的庞大、多元且对强情节、新设定接受度极高的读者群,以及其在版权开发上成熟的运作体系。这对于《京师无人生还》这类融合多种元素、希望触及更广泛受众的作品是非常合适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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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从古代言情、历史悬疑到现代言情再到科幻,您尝试写作不同题材类型,能否谈一下您的创作动力和创作心得?

时音:创作动力就是“强烈的表达欲”,心里总有些不同的念头、意象、人物在翻涌,需要通过最适合的故事容器去承载。每个题材都是一扇新窗,好奇心驱使我探索世界的不同切面,当然最重要的读者的期待也是持续的激励。

娄:您刚刚完结的《京师无人生还》收获了众多读者的关注和好评。女主吕嫣以身为饵入局,有关她“无相之女”的设定非常新颖独特。作品将“画皮”这一志怪元素与探案破案相结合,能谈一下您当时的创作灵感吗?

时音:灵感起源脑海中一个强烈的画面感:一个能“窃取”或“模拟”他人样貌(“无相之女”)的人,身处诡谲凶案旋涡中。这让我联想到《聊斋》中的“画皮”——那剥下美人皮囊露出狰狞厉鬼的经典意象。这不仅是视觉恐怖,更深层隐喻着身份的表里虚实、欲望的伪装与暴露。“画皮”不再是单一的妖怪手段,它可以成为一种犯罪形式、一种身份焦虑的极端表现、一种操控社会的诡计。当“易容术”被推到极致,成为贯穿全局的犯罪手法和核心谜题,再结合宫廷阴谋和历史背景的土壤,一个将东方志怪惊悚感与硬核推理(物理诡计+身份诡计)深度融合的故事框架就清晰了。

娄:《京师无人生还》采用了大案嵌套小案的结构以及无人生还的“孤岛模式”,用一个个小单元凶案串联背后隐藏的真相,可以谈谈您是如何设计伏笔来确保多重反转既出人意料又逻辑自洽吗?

时音:大概有几点:

1.早期播种,后期收割:在大案初期甚至开头就埋下微小但关键的信息碎片(如不起眼的物件描述、某人口中轻飘的一句评价、人物某个习惯性动作),这些线索埋在前文章节中,看似无关,在后续小单元案中被偶然提起或对应上某个细节。

2.剧情回溯:为了确保线索完整和不遗漏细节,我每设计一个反转点,都回溯前文所有线索,确保新解释不仅能自圆其说、而且能让此前所有“异常”点(伏笔)获得比旧解释更合理、更唯一的答案,实现“情理之中”。

3.利用“误导性真相”:故意呈现一部分真实信息,引导读者(和角色)得出错误结论(非撒谎),然后在关键节点揭示之前被忽略的、能修正结论的另一部分真实。

4.时间线陷阱:利用时间差、记忆碎片、陈旧卷宗的解读错误制造盲点。

最后将以上几点进行整合,最后在大案收束时成为关键拼图。这种阅读过程也会带给读者拨云见雾、茅塞顿开的惊喜体验。

娄:《京师无人生还》打破传统悬疑叙事,反转不断,情节环环相扣,与《长安秘案录》相比,它有哪些延续和拓展?可以谈谈您的写作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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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音:《长安》偏重动机推演和人性真相,《京师》则是对物理诡计和身份诡计的大胆尝试,从结构复杂度来说,《京师》的“大案套小案”和“孤岛模式”对嵌套结构和节奏把控要求更高,反转密度更大。写作感受:构思《京师》的过程更像是在搭建一座极其复杂且危险的积木塔,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伏笔要埋得深藏不露又要能被挑出,反转要颠覆得彻底又要严丝合缝。比写《长安》时更“技术流”,也更“刺激”,像在走刀锋。当最后所有线头归拢、逻辑咬合的那刻,巨大的满足感也始终陪伴着我。

娄:我们了解到《京师无人生还》已经卖出影视版权,您创作的过程中会有意识地向影视化方面靠拢吗?

时音:在构思故事核心和人物时,我首要考虑的永远是“这个故事本身是否足够吸引人、人物是否足够有魅力”,其次才是是否适合影视化。因为我认为一个故事首先要情感深度与思想深度足够,才能打动读者,当故事基地足够优秀的基础上,影视化那些自然也会水到渠成。

李:您对后续作品的创作有着怎样的计划与安排?

时音:我会继续尝试更多的题材,从不同的角度挖掘更新颖的故事,总体目标是:每写一部新作,都力求在思想深度、技术难度或表达风格上有所突破,给读者带来既熟悉又全新惊喜的阅读体验。不辜负读者,也不辜负自己。



原载于《青春》2025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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